一只鸟的历史观——尔冬强的电影梦能否实现

  一只鸟的历史观——尔冬强的电影梦能否实现导演尔冬强的电影梦: 一只鸟的历史观——尔冬强的这个电影梦能实现吗?这是一个值得期待的美景,也许是黑白的基调,也许有些模糊,但有一点记者从不怀 疑,正如他自己所说:我,其实是一只迷失了家园的鸟。

  主笔/沈嘉禄 新闻周刊

  “我常常幻想能像鸟儿一样自由地翱翔在天空,飞往任何一个我想去的地方。”这大概是尔冬强第一次拿起相机时突 然掠过脑际的想法。30多年来,随着他走遍世界各个角落,随着他眼前的城市越来越嘈杂纷乱,随着农业文明的形态像岩石 一样风化,他的视野越来越宽阔,可眉头却越皱越紧了。他说:“在过去的30年里,我把自己大部分的时光用在了对上海历 史老房子的系统梳理和视觉文献式的拍摄工作中,我沉迷于这座城市流逝的风情片段和纷繁如烟的往事里。”

  上海世博会开幕后不久,尔冬强又拿出两本摄影图册献给这个盛会,一本是《航拍世博园》,另一本也是航拍的产物 ——《鸟瞰上海》。图册中的黑白照片被不少机构和单位借去办展览,环球金融中心最早向他发出邀请,希望他在100层展 厅里做展览,他去实地看了一下,觉得场地条件不够理想,谢绝了这个好意。但是他在编辑《鸟瞰上海》大型图册时,将环球 金融中心和金茂大厦的锐利图像放在封面上,作为双峰并峙的形象具有强烈的城市文化信号,是上海进入世界焦点的完美定格 。同时,《尔冬强鸟瞰上海》摄影展也在泰康路田子坊内的尔冬强艺术中心举办,海报上也是双峰并峙的视觉震撼。当然,尔 冬强心里很清楚,眼前的图像将很快改变,正在施工的上海中心要在陆家嘴金融中心构建“三国鼎立”的格局。以生动的细节 记录正在消隐或变化的历史,这就是尔冬强的摄影观。

  世博会召开前,尔冬强得到一个极好的机会:航拍上海,包括正在紧张建设中的世博会场馆。3月,进入春季的上海 变化多端,尔冬强如期行动。他身披曙色赶往虹桥机场,戴上头盔钻进隆隆作响的法国“海豚”直升机,升空的一刹那,阳光 射进机舱,他依然兴奋无比。

  是的,早在20年前尔冬强已经体验过航拍的快感,当时的条件比较差,噪声很大的米格直升机简直要把他的相机震 落。那时,脚下的上海正经历着艰难的蜕变,大片大片的灰色屋顶一望无际,狭窄的街道如一条条小溪弯弯曲曲地穿过,密集 的城市让人透不过气来。黄浦江平静中含有无奈的沧桑感,那是一种灰度较高的色调,泛着星星点点的白光。

  现在,“上海还是给我这个土生土长的上海人强烈的震撼,不算太久的睽违,让我有一种欣喜的陌生感。新建的高楼 群在我身边掠过,几乎伸手可摸,虽然有时天空中弥漫着肉眼难见的悬浮颗粒,对镜头的精确打击有点影响,但黑白照片要想 感动人,或许就应该有一点沧桑的影调。”尔冬强说。“我想只有‘景观爆炸’这个词能形容我的感觉。”

  十多个架次的行动,离地面数十米到数百米的高度,在数十幢建筑物中间的穿行或逼近,玻璃幕墙清晰地反映出直升 机的影子,这一切都让尔冬强兴奋。但是,尔冬强对记者说:“很快,我就迷失在一片钢铁、混凝土和玻璃砌就的都市丛林中 ,面对令人惊叹的物理变化,我已经无法拼贴出有关这座城市的视觉记忆。”其实,尔冬强是不会迷失的。他只是在兴奋的情 绪中努力把持自己,不至于冲淡一种与生俱来的伤感。而这份伤感,就是作为一个文化人的责任与使命。

  所以尔冬强才会不顾一切地探出身子到机舱外,仅靠一根保险绳带住自己,听凭狂风割痛自己的脸颊,也要将手中的 相机紧紧握住,锁定对象后凝神屏息按下快门。所以他镜头中的图像才如此精准而传神,每一幢建筑有了表情与生气,S形的 黄浦江面似乎也蒸腾起城市的炊烟。

  航拍上海,航拍世博园,还让尔冬强感到伤感的是,这一切来得稍稍晚了点。尔冬强最早的航拍其实是在国外,那时 候他被国外文化机构邀请去参与德国、荷兰和加拿大等国的文化普查,航拍那里的庄园、古堡与老建筑,像鸟一样掠过异国美 丽的风景,尔冬强在完成任务的同时,心中升起一丝惆怅:为何这个美丽的行动不是在自己的祖国?

  这份刺痛内心的体验,被尔冬强收纳成个人档案,在后来他的摄影行走中成为强大的动力。

  记者了解到,《航拍世博园》和《鸟瞰上海》两本图册由尔冬强自己的中国通出版社投资出版,前者已经进入世博园 ,是不少游客参观后带走的首选图书,卖得不错。后者收录的图像是黑白的,被过滤了繁华喧嚣的上海,在丰富的影调中又多 了一份历史感,城市精神得到了提炼,为不少中外游客和文化人欣赏。前不久,前来观展的香港唐英年感到很震惊,遂向他正 式发出邀请,希望他到香港航拍。尔冬强愉快地答应了:“如果与上海联动,那么‘双城记’也许是不错的选题。”

  上海的巨变,让尔冬强感觉自己生活在矛盾之中。“有时我觉得自己是一个幸运的摄影师,生活在这样一个时代和这 样一座城市,仅用了30年的时间就完成了对上海城市变迁的记录。有时,我又觉得自己是一个不幸的摄影师,因为在我的周 遭终日是工地的轰鸣和都市的喧嚣,在过去的20年里,我目睹了太多老房子消失在人们的视野里,一同被湮灭的还有老上海 人传统的生活。”

  尔冬强在几年前受邀进驻朱家角北大街上一座历史悠久的老茶馆,经过一番精心打理后,尔冬强影廊也在茶馆里亮相 。借这个具有民俗学价值的鲜活载体,他先后办了几个展览,比如“角里书画展”。角里是朱家角的古称,朱家角曾经富甲一 方,文风盛兴,在过去的一两百年里出了一些声名远播的乡贤才俊。所以后来尔冬强又为它办过一个朱家角老报纸展。朱家角 曾经出版30多种报纸,绝大多数是民办的,属于同仁报刊,主导舆情,淳化民风,这也是其他镇一级地方所不敢想象的事。 最近尔冬强正在办一个朱家角的老股票展,展品见证了朱家角曾经的经济生活。

  接下来的8月,尔冬强准备举办首届角里人图书展。他发现朱家角自费出版图书的情况很有典型意义和研究价值,就 向他所了解的80位对象发出邀请函,请他们拿出自己出版的图书参展,想不到报名的人越来越多,以至不得不放宽尺寸,将 一切有关朱家角历史风情的图书都“一网打尽”。记者在参展者的名单中看到了阮仪三、陆寿钧、岑振平等人。

  “朱家角从来没有办过类似的展览,由我个人来做,我觉得很有意思。”尔冬强说,“民间的视角也许更加真实、客 观吧。”

  最大的工程可能就是为100多个老茶客留下一份“口述史”。每个老茶客都有一份关于这个古镇的记忆,尔冬强岂 能放弃?他在助手和采集员的帮助下架起相机和录像机,征得茶客同意,开始让他们口述各自的历史。尔冬强锁定的各色人等 ,是中国社会最鲜活的样本,七老八十的他们中有酱园老板、中学校长、篾竹匠、铁匠、报人、船夫、肩夫、医生、百货店小 业主或其后人,他们的个人史串起了一部小镇发展史和风情史。其中有一两人是所有关系网中的核心人物,与历史与事件发生 关系。尔冬强认为,这些人其实就是中国乡镇格局中的乡绅,是中国文化中非常重要的人物。而乡绅文化,因为建国后政治格 局的巨变而不复存在,但随之而逝的就是一种文化,一种价值观和一种文明与民主或一种有效的自治模式。

  最后经过筛选,尔冬强确定了108人,准备出版一本书《尔冬强和108个老茶客》,与此同时,一部具有尔冬强 个人风格的纪录片也在剪辑之中。

  二维不够用了,准备拍电影

  从上世纪80年代至今,尔冬强肩负摄影包,餐风宿露地行走于大街小巷悉心观察中国人的生活,寻访城市化过程中 被湮灭的历史轨迹。他的《最后一瞥——上海西洋建筑》、《上海法租界》、《上海老别墅》、《上海装饰艺术派》等十多本 大型专题摄影图册,赢得了文化界的高度评价。尔冬强几乎成了上海历史的代言人与叙述者。近年来,在上海以外的空间与时 间里,尔冬强将更多的精力放在拍摄丝绸之路上,10年来,他一次次深入中国西部以及蒙古、伊朗、土耳其等国家和地区进 行专题拍摄。

  上世纪80年代开始,尔冬强有意识地将自己的所有努力界定为 “视觉文献”这个概念。他希望自己的影像作品能 够启发文化人关于历史和社会的思考,来完成对时代变化的记录。在他将镜头对准一些物象的时候,不再仅是摘取美感而是捡 拾无数的碎片来拼贴尽可能完整的历史。他多次对记者说过:“上海提前眺望到了西方文明,他们对西方社会游戏规则的了解 ,通过言传身教积淀到了这个城市中。在上海密密匝匝的老洋房、石库门中就蕴含着巨大的能量,这也就是我们今天所说的软 实力。”最近香港有家媒体在一篇文章的标题称:“尔冬强为失忆的上海作证”。这句线年来的工作与社会效果 。

  在采访中,尔冬强向记者透露,他刚刚注册了一个汉源影视(上海)有限公司,自己出任董事长。“必要的时候我自 己担纲导演。”他不无得意地说,“这是一个必然。与其说我选择了历史,不如说是历史选择了我。”

  这家影视公司现在可能还没有强大的阵容,甚至连起码的技术人员都没配备好,但不妨碍尔冬强开始丰富的想象。“ 告诉你,我为这个公司已经筹备了12年。”他从保险箱里翻出一叠资料,里面是一些电视专题和电视剧的大纲,《住垃圾箱 的外来人》、《美国律师的东方情结》、《充满中国宝贝的德国古堡》、《老虎窗里的阳光》、《上海的“地下”空间》、《 英国邮差的古堡》、《失去的家园》、《生于1966》等,对象关涉国内国外,题材锁定文化,历史,富有传奇色彩,倾情 社会底层,体现了尔冬强的价值观和兴趣点。在那个时候他已经意识到,二维的图像不够用了。

  这里只能稍稍透露一个信息,尔冬强最近三年来一直在拍一部庞大的专题纪录片。一百年前的上海曾有过一所美国学 校,是为培养在上海工作的美国职员后代而建立的,教学方面完全承袭美国的教育模式,但抗战爆发后一切都改变了,大难临 头的学生作鸟兽散,现在他们中的大多数在美国定居,一个偶然的机会,使尔冬强窥视到他们的个人档案,兴趣与责任由此产 生。“他们的叙述,可以让世界更真切地了解上海,有些人的经历富有传奇色彩,其惊险程度甚至堪比拉贝日记。”尔冬强说 ,“前不久采访一位英国人,我带她到刚刚修复的外滩源原英国领事馆围墙外,她的记忆被激活了,兴奋地回忆起当年弹钢琴 的情景。我问她弹什么曲子,她清楚地记得是巴赫,就在那个教堂里!她的话语、表情、动作,都被我记录下来了。”

  前不久香港电影导演尔冬升来上海为他的新片《枪王之王》做宣传,看了堂弟尔冬强航拍的图片后也很高兴,得知他 注册了影视公司后更是兴奋地说:“你早就应该这样做了。2011年开始,中国内地每年将引进40部好莱坞大片,根据两 岸三地的文化交流计划,港台地区也将有十多部片子进入内地市场,这样的话,留给大陆电影人的空间不多了,那么拼什么? 就只能拼质量了。你要搞电影,我能支持你。”尔冬升还建议他:“第一部片子,一定要请大牌演员,我给你请,保证一炮打 响!”

  田子坊尔冬强艺术中心的旁边就是陈逸飞工作室,只不过现在铜牌上多了两个字:“旧址”,游客在回望时多了些许 留恋。陈逸飞有一个痴迷的电影梦,但还不及真正完成就离我们而去。尔冬强的这个电影梦能实现吗?这是一个值得期待的美 景,也许是黑白的基调,也许有些模糊,但有一点记者从不怀疑,正如他自己所说:我,其实是一只迷失了家园的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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